正在佛堂念经的母亲心忽然没来由的锥痛了一下,那股缠绕她多日的不安感越加强烈,她一颗心突突跳着,连呼吸都有些急促。
这是多少年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了?除了在顾南笙五岁那年发生的那件事外,这么多年来自己从未有过这种感觉。她抬头望着佛堂上供着的白玉观音想,我虔诚供奉你,你可愿护我一家平安?
当此时廊外响起一阵凌乱急促的脚步声,秀姑慌慌张张的跑进佛堂道:“太太,医院来电话,小姐出事了!”
母亲握佛珠的手一紧,身子一软整个人便瘫坐在蒲团上。
医院是生命的中转站,生老病死都需经过这一处。顾南笙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的,四周围都是灰白的墙,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消毒水味,有护士进来查房,询问了她的家庭地址和家人,她如木偶般回答了她们的问题。
江水生自打将顾南笙送来医院后,便一直赤着脚站在角落里,他是个十分高大健壮的男人,在这里却变得格外低微渺小,他含着胸弓着腰似要将自己团成一团,不引人注目还好些。
但此番见着顾南笙醒了,他觉得自己该站出来说些话了,他从那团角落的阴影中踱步出来,轻声道:“姑娘,你既然醒了,那我就先回去了。”
顾南笙偏过头来望着他:“是你救了我?”
他窘迫的点点头,似乎这不是功劳反而是耻辱一般。顾南笙将他扫视一番,江水生是个十分高大的人,身上套着一件破夹袄,里面的棉絮都爆吐出来了,皮肤是经历过风吹日晒的黄褐色,四肢粗壮有力,这样的人是站在社会最底层的人,他们做着最辛苦的工作,拿着最微薄的工资,养活一大家子人。
顾南笙靠坐在病床上,伸手拍了拍旁边的椅子,示意他坐下来。江水生犹豫了一阵,这才坐上去。刚刚不走,是因为他将这个女娃子送过来,没有钱给付医药费,又怕她会不会出什么事是以便在病房里守着,因为看她的打扮就不是穷苦人家的孩子。
顾南笙脸色有些苍白,手上还打着点滴,但精神还算好,她靠在枕头上问面前这个看起来有三十几岁的男人道:“请问恩人叫什么名字?”
“江水生。”
顾南笙重复念一遍他的名字后,笑道:“怪不得您水性这么好。”
江水生摸着头局促的笑了笑,有些嘲讽道:“我是个疍民,一生都在水里过日子,还不会走路就会游泳是以对我来说,游泳是一件比走路还要熟练的事情。”
顾南笙勉强一笑,面上又苍白了几分,江水生说:“好姑娘,你快躺下休息吧,大冷天的又呛了水,医生说你肺里也进了水,今夜怕是会高热,你家里人知道了吗?要不要我帮你告诉他们?”
江水生话才刚说完,就闻身后有脚步声响起,还未来得及转身去看,一个穿着绣花锦缎旗袍的贵妇人便来到顾南笙的床前,她也是三四十岁的妇人,只是保养的极好,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模样,这个人便是顾南笙的母亲,柳心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