衙属的竹帘齐刷刷的落下,却挡不住越来越炽热的阳光,鄂鼐扯开领口上的布扣,后颈的汗珠顺着脖子滑下,滴落在案桌的地图上,鄂鼐下意识的去擦,却没想到越急越乱,又碰翻了桌上的冰镇杨梅汤,绛红的汤汁洒在地图上,顿时染出好几团血渍一般的斑痕。
鄂鼐擦拭着地图的手一下子停住,呆呆地看着地图上不断晕开的红色,常年的战场厮杀累积的经验,让他从心底不断的涌出一阵阵不安的感觉,鄂鼐挥了挥手将手上的水渍甩掉,走了几步推开窗户,热浪卷着一股浓烈的灼烧味扑了进来,窗外的院子里挖了几个小坑,鄂鼐的戈什哈和奴仆正搬着一箱箱的文册、图纸等物在坑里焚烧。
远处传来一阵阵鼓号之声,各部清军正在进行最后的集结,有些清军的部队已经启程北行,运载着辎重、火炮的船只也在大批大批的离港北去,咸宁一线的清军,开始有条不紊的按照原定计划退往武昌。
鄂鼐则要在城里坐镇到最后时刻,他很清楚,以清军如今的战斗意志和士气,还有那么多只经过粗略整编的溃兵,若是他不亲自断后坐镇,反倒是领头退往武昌,这场撤退只会变成一场彻彻底底、争先恐后的溃逃。
与他一起留守的还有他手下的八旗兵和几支信得过的绿营兵马,都是装备精良,配有大量骡马,若是红营冲来咸宁,他们也能抵挡一时,撤退之时跑得也快,能够迅速脱离战斗、狂奔回武昌。
鄂鼐在窗口静静的看了一阵那飘起的黑烟,被烈日照得满头大汗,这才缩回了屋里,朝一旁服侍的一名老奴说道:“自撤军以来,本都统就心神不宁,也不知为何,你取本都统的宝剑,领人去城内城外督巡,督促各部尽快撤兵,不要有任何迟疑,能抛下的东西统统都抛下,一概轻装疾进,早日返回武昌,也免了夜长梦多之忧!”
那名老奴赶忙领命,正要去取一旁剑架上的宝剑,鄂鼐又开口叮嘱道:“若是有迟疑不退之人,或是城内有趁火打劫、勒索百姓、搅乱秩序之人,你就用本都统的宝剑斩杀之,绝不能让他们干扰了撤军的行动和大军的军心!”
那老奴自然领命,取了宝剑出门点了几个戈什哈便策马离去,鄂鼐立在窗口看着他远去,这才凝着眉,又走到了案桌后,看着桌上的染红的地图,心脏却突突突的跳得越来越快。
就在此时,却见那名老奴去而复返,身后的戈什哈还扶着一个浑身衣物都被鲜血染红的清兵,那清兵见了鄂鼐,扑通一下跪倒在地,急切的传递着消息:“大人,红营贼寇的兵马已至环林镇,舒克特大人令小的速回咸宁来通报大人,请大人速速领军撤离咸宁,舒克特大人会尽量拖住红营贼寇的大军!”
“这么快?”鄂鼐心中一惊,环林镇和咸宁城相隔不过十几里路,以红营历次战役中表现出来的机动性,不过一眨眼就能到,舒克特是鄂鼐派去收拢败军、侦察红营动向的,手里不过几十个骑兵,就算全战死了,能拦住红营多久?